保守又審慎的內地中產們在香港看到了重新配置資產的機會。

順流而下的選擇

為了湊夠560萬港幣的首付，江蘇人吳清玉經(jīng)過了一場精密的計算。

一個中國境內居民每人每年的最高外匯額度是5萬美元，這還遠遠不夠。人民幣兌港幣，潛在的辦法有很多，杠桿、效率和風險同在的比特幣交易，房產中介口中語焉不詳?shù)谋ｋU渠道，再不濟還有坊間方法，內地買名表，香港轉手賣，前提是愿意承擔匯率和稅費損失。

當然，最安全又直接的一種，是人肉背現(xiàn)金——在出入境大廳，一名旅客最多可攜帶2萬人民幣現(xiàn)鈔。沒有別的要求，*需要的是耐心。著急的話，人海戰(zhàn)術倒是一個超級加倍的方法，在過去，拖家?guī)Э谑畮滋栍H友帶現(xiàn)鈔一同入港的例子并不少見。

吳清玉看了一眼日歷，現(xiàn)在是2023年10月，香港樓市“撤辣”的風聲越來越緊，中介告訴她，港府極有可能在來年初放出消息，一定要盡快。

時間只有不到150天。吳清玉剛來香港兩年，積蓄不多，家中存款幾乎都在內地，除去找香港親友湊錢，她自己能做的，就是把人力搬運發(fā)揮到*，一點一點把內地的錢挪到香港。

她計算過，自己一周最多可以去3次深圳——取錢，過海關，上高鐵，回香港，150天，21周，64次，128萬人民幣，約合138萬港幣。

今年2月28日，香港“全面撤辣”政策落地，港府不再壓抑樓市以及外來需求?！袄闭小痹谙愀弁成湟环N帶有強制性、必要性的政策或舉措。這個詞與香港樓市扯上關系，最早可以追溯到2010年，彼時香港面臨的命題是，如何掐滅新一輪炒樓之風的興起，避免97年樓市瘋狂又崩盤的悲劇重現(xiàn)。在這種背景下，香港出了“辣招”，即針對房產買賣采取特別的三大類印花稅措施。

14年過去，直到今年2月28日，香港特區(qū)政府財政司宣布撤銷所有樓市“辣招”，外界稱這一舉動為“撤辣”。在撤辣的背面，香港如今面臨的是住宅物業(yè)交投量的大幅萎縮，中原地產曾經(jīng)統(tǒng)計過，香港去年的住宅成交量只有2000多宗，和1997年相比，減少了接近10倍。

有中介向36氪總結過，“撤辣”帶給一個非香港*居民的利好——300萬以下的住宅，只需要繳付100元印花稅。至于300萬以上，以5千萬為例，一個內地買家相較于撤辣前，可省下537.5萬稅費。

大量內地買家涌入香港買房，深圳看房團大巴車直通香港，甚至有中介公司組織了“普通話專組”專門對接內地客戶。香港中介陳超告訴36氪，自己就接待了一個大額投資客訂單，一個內地買家一口氣買下某小區(qū)25層的所有住宅，一共10套，平米均價在26萬港幣，總金額近億港幣。

只是除去少量闊綽的投資客，在香港買房的內地買家們，到底是誰？

據(jù)多位香港中介向36氪證實，此次跟隨“撤辣”買房的內地人，大多去年就開始持續(xù)觀望，他們多數(shù)已經(jīng)通過高才、優(yōu)才獲得香港身份，只是并未期滿取得永居權。

經(jīng)歷一場漫長搬運后，撤辣第二天，吳清玉迅速下定了一套總價1400萬港幣的住宅，此時距離她取得香港永居權還有5年，趕在第二天買房，原因無他，“就是怕房子漲價”。

長居深圳的周香香在3月初，跟隨看房團，在啟德（中環(huán)外的第二個香港CBD）當場押注了100萬港幣的支票看房，準備拿下維港匯一套總價1900萬港幣的住宅。還有一年，她的永居權才正式生效。

只用了2天，北京人馬丁已經(jīng)順利往返京港，買了一套總價500多萬港幣的住宅，面積不大，只有30平方米不到。抵達香港的當天，馬丁和妻子帶著行李箱，直達售樓處，當場落定香港瓏碧樓盤最后一套住宅。

區(qū)別于其他的投資，在這場內地奔赴香港買房的行為中，一個有意思的節(jié)點是，在2月28日全面撤辣前，港府已經(jīng)針對高才、優(yōu)才實施“先免后征”，即先免去買家印花稅和新住宅印花稅，如果未能如期在7年后取得香港永居權，再追補稅款。

這也意味著，對于高才、優(yōu)才這批人群而言，屬于他們的“全面撤辣”早在去年10月就發(fā)生了。香港已經(jīng)為他們單獨預留了一個狹小的開口。

然而，盡管擁有優(yōu)先選擇權，在“全面撤辣”前，香港樓市并未取得這批最早赴港的內地中產精英的信任。

數(shù)據(jù)足以佐證，直到2024年1月，香港私人住宅售價依舊萎靡，指數(shù)跌至306.4點，已經(jīng)連續(xù)下降9個月，是2016年10月以來*。一位在去年通過高才身份入港工作的女士告訴36氪，去年香港樓市持續(xù)下行，她身邊多數(shù)高才、優(yōu)才，一般會選擇先租房，并不會著急買房。

內地中產顯露出了相當?shù)睦硇?。美元資產、低位入手、買漲不買跌，直到確認香港住宅具備優(yōu)質資產的資格，中產才露出了他們的果決。

“全球通貨膨脹與貨幣貶值幾乎不可避免，如果你的銀行卡只有幾十萬，作用還不明顯，如果是數(shù)百萬、千萬甚至以上，再碰上房價下跌，你的資產實際每天都在流失，不虧錢都算好事了?！瘪R丁跳過了那些關于中產消費降級的常見焦慮，向我講述了一種最真實的現(xiàn)狀。

他們都流露出了一個當下典型的中產命題，在內地房產普遍貶值，缺乏好的投資手段的當下，還能如何配置自己的資產？是否要分散資產，以求風險對沖？

撤辣之后的香港樓市讓中產們重新看到了一種分散的可能性。某種程度上，就像最初選擇在去年的香港搶人大戰(zhàn)中，錨定一個香港身份，他們都在為自己博取一個備選。

房子再也難以承擔那些投機和狂熱的欲望，相反，中產們保守、審慎、理性，這是個人的選擇，也是一種順流而下的必然。

攥住優(yōu)質資產

人類學家豪道斯·魏斯在《我們從未中產過》一書中，曾經(jīng)表達過一種觀點，即中產階級的“居中”本身就暗示了空間的存在。他們有時被形容為一個雄心勃勃的群體，被觸手可及的成功所牽引；有時又被形容為一個缺乏安全感的群體，時時陷入對墜落的恐懼。

——“延遲滿足，犧牲部分消費以備將來之需，承擔負債資產帶來的風險與義務，投資教育、培訓、房產、儲蓄計劃和養(yǎng)老金，這些都是中產階級躍升和防止墜落的策略?！?/p>

中介陳超告訴36氪，香港這批樓市交易里，最受內地買家歡迎的樓盤是500-800萬港幣之間，近地鐵、有校網(wǎng)的30-40平米小戶型，它們的優(yōu)勢很明確，好上車，高保值。

許多例子可以驗證，香港九龍半島長沙灣的Belgravia Place就是具備上述畫像的典型樓盤，在社交媒體上，Belgravia Place售樓間的火爆流傳甚廣，人們把電梯間擠得水泄不通，一度再現(xiàn)香港樓市曾經(jīng)的輝煌。它也是香港全面撤辣后的*“日光盤”，首批開放的138套房源收到了超過4400個意向登記，開賣4小時售罄。

北京人馬丁購買的瓏碧小區(qū)，也是這次最火爆的小區(qū)之一。用馬丁的話說，瓏碧是全港校網(wǎng)最多的一個樓盤，自己購買就是看中了它的校網(wǎng)屬性。

在香港，校網(wǎng)決定了一個擁有香港身份的適齡孩子，未來就讀公立學校的資格。換句話說，校網(wǎng)多大，框定的港校范圍就有多大，孩子擁有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
買房下定前，馬丁在北京已經(jīng)擁有三套房產，其中一套是西城“老破小”。去年，馬丁一直在做兩手準備，掛賣老破小，同時尋找新的學區(qū)房替換。

他對比過一套北京和香港房產，對孩子“上學”的*性價比。西城雖然是北京甚至全中國學區(qū)資源的高地，但香港公立高中考生，走的是DSE（俗稱“香港高考”）途徑，不僅能夠避開激烈的高考競爭，直接參與內地高校申報，同時在國外大學的申請上也擁有優(yōu)勢。

直到今天，房產往往占據(jù)中國家庭資產*比例。作為多套房家庭，這些年，馬丁一直在反復評估自己名下的資產，清理那些搖搖欲墜的，握住那些安全長期的，找尋那些保值升值的?！袄掀菩≡趯W區(qū)價值下滑的同時，還得面臨房齡高和改善騰退的風險。不優(yōu)質的資產一定要早做打算，攥在手里的，只能是優(yōu)質資產?！彼f。

在中國，面對戶籍、教育、醫(yī)療與房產深度綁定的現(xiàn)實，中產們對資產的考量天然就“深思熟慮”。有趣的是，這種趨勢似乎越來越提前了，當馬丁已經(jīng)對香港校網(wǎng)了如指掌，他人生中的*個孩子，還有一個月才待出生。

幾乎所有在香港買房的人都會提到，自己看中了高租售比的優(yōu)勢。香港平均租售比在3%-4%，在香港，一套不到30平米的房子，租金過2萬港幣并不少見。

尤其當這套房子，還在校網(wǎng)內。土地供需和高昂薪水一直是推動香港租金的始作俑者，這已經(jīng)不是什么秘密，但香港校網(wǎng)內的租金還是高得驚人。這背后存在一個有意思的因素，香港租售同權，只要有香港身份，租房和買房一樣，都能享受校網(wǎng)內同等的升學待遇。陳超就接觸過不少從內地奔赴香港租房的陪讀媽媽，“有人甚至寧愿承受每月超6萬港幣的房租，只為讓孩子在香港上學”。

而在去年，高才優(yōu)才的大量涌入，也迅速推升了香港房屋租賃需求。相比香港房地產陷入的長期低迷，租賃市場卻逆向回暖，去年12月，《香港物業(yè)報告》顯示，全港私人住宅租金指數(shù)10月報186.3點，該指數(shù)已經(jīng)連升9月——某種程度上，這也再度驗證在撤辣之前，來港的中產精英們起初選擇租房，而不是買房。

當租房供不應求，香港房東完全能決定，自己究竟要把房子租給誰。吳清玉還記得，自己當時就是從三名候選者中脫穎而出，才成功租下了目前居住的這套房子。

在租房前，一個香港房東將會衡量你的三個指標，什么工作？收入如何？存款多少？它們分別對應著一個租客的社會地位、消費水平和資產的健康程度。如果對方是一個毫無收入的學生，跳出了指標框架之外，香港房東的選擇是，租房可以，必須年付。

“我當時有一張平時閑置的副卡，拉了一個存款證明，里頭有十幾萬港幣。還有我的收入證明，那時候我雖然在實習，但每個月收入也超過了2萬港幣。房東要看到你每個月有固定進賬，才會租給你?！眳乔逵裾f。

安放那些錢

除去自住、教育和租售比的考慮，對于一些更有余力的高才優(yōu)才來說，在香港買房，更像是沒有投資手段下，一個最穩(wěn)妥的出手機會。

周香香用一句最直接的話，解釋了自己買房的原因——相對于內地的政策強度，香港房子全球投資、美元交易，未來暴漲和暴跌都比較難。她在深圳有多套房產，對香港學區(qū)也沒有多強烈的渴望，對她來說，這是一個手頭有余錢，在大宗房產里，一個多元化、合理配置的機會。

這次買房前，周香香足足觀察了香港樓市一年之久，眼睜睜看到香港房價跌至2017年低位，又等到3月全面撤辣，確保了*入場時機才決定出手。

在過去，她曾經(jīng)親眼目睹過深圳房價瘋狂的年代，有朋友甚至愿意把身家全數(shù)抵押，不停貸款買房，寧愿刀口舔血，也要賭注高杠桿帶來的利益。到了現(xiàn)在，周香香已經(jīng)在提前告訴自己在上中學的孩子，資產配置需要20%是高風險，50%是低風險，剩下才是房產。

面對合適的資產，周香香一直敏銳又果斷。周香香上次在深圳買房，就在不久前。當天，中介給她撥了一個電話，提到附近有個成熟片區(qū)的二手房正在出手，價格也合適。吃過晚飯后，她和丈夫去看房，不到三小時，全款買下一套上千萬的房子。

如今她買房的原則是，只用閑錢，從不貸款，全款拿下。

周香香觀察過，除了幾位還在幣圈游走的朋友，這些年身邊有錢人關心的話題，早就從投融資轉移到了雞娃身上，除非有合適的出手機會，對房子的熱情也大大減少。相比寄希望于一個個波動、震蕩又未知的經(jīng)濟周期，投資孩子，或許是一種可預見的、有反饋的回報——盡管雞娃被外界評價為一種中國式的過度期待，但無可否認，它依舊是一個維持階級屬性，甚至實現(xiàn)階級躍升的重要手段。

對于周香香來說，人生的下一個命題，是如何給孩子托起一個幾乎*的教育。大兒子今年13歲，就讀于一所*國際學校，每年的開銷超過40萬，周香香已經(jīng)在對比QS100強高校的人文、地理、學科優(yōu)勢，未來，大兒子的計劃大概率也在歐美。

至于香港的房子，如果有可能，周香香準備留給小兒子，做一個額外的上學備選。”實在不行，還可以留給孫子上學的那一天?！八f。

事實上，學會如何分散手中的錢，這個課題并不只屬于一線城市買家。在這次買房熱潮中，二三線城市的買家同樣在關注香港的投資機會。

耗費150天人肉搬錢的吳清玉，就來自江蘇一個三線城市，她是家中獨女，本科畢業(yè)后，父母已經(jīng)在對她的未來進行打算。吳清玉的父母是典型的浙江創(chuàng)一代，做貿易起家，這個家庭也正在面臨一個最常見的代際交替問題，當你的二代決定擁有自己的人生，手中那些流動的錢，究竟要放在哪里？

吳清玉說，她的父母對投資的態(tài)度非常謹慎，他們更相信不動產的價值，而不是風險投資帶來的回報，“我們曾經(jīng)考慮過，要不要在英國或者日本買房，后來覺得實在太遠，不保險?！毕鄬τ诓皇煜さ木惩?，香港是一個很好的緩沖板。

有時候，相對于中產的謹慎，一些豪橫的縣城買家，講究的反倒更多是體面。吳超曾經(jīng)接待過一些來自內地的縣城老板，他們對香港房子的定位是，相比投資價值，更需要一個體面的“會所”。校網(wǎng)不重要，位置不考慮，需要的是別墅、大海與門廊前的草坪——一個TVB港劇里，經(jīng)典的富人住宅形象。

當香港變成退路

香港從不缺任何宏大之詞的加注，撇去那些老生常談的股市、豪門和娛樂圈，霓虹燈或許是最能代表人與香港關系的物品。一根玻璃管在1000攝氏度的火上高溫灼燒，烘烤到足夠柔軟，注入氣體通電后，匯聚千千萬萬，就形成了香港世界聞名的燈河。

曾經(jīng)，沒有人不想成為香港霓虹燈河的一部分，他們期待著香港的熱烈饋贈，又小心維持著自己的光芒。

在巨大的人口吸引力下，這座城市也擁有全球最昂貴的房價。直到2023年，香港已經(jīng)連續(xù)8年蟬聯(lián)“全球房價最高城市”榜首。香港也擁有*緊張的土地供需，當750萬人口生活在這座國際都市，卻只能擠在6.9%的土地上生活，房子已經(jīng)不僅是一處居所，它關聯(lián)著生存空間、社會地位，甚至是個人尊嚴。

許多內地人決定來香港買房的時候，起初都會感到一股強烈的反差，這里不講究朝向，沒有河景、海景之分，有關香港“籠屋”的傳說更是屢見不鮮。用中介陳超的話說，每天早起晚歸，明天的路還一片未知，誰會在乎頭頂?shù)奶枺?/p>

人們?yōu)榱饲巴緛淼较愀?，又必須服從它的?guī)則。高樓窄長密集，如果想看到天空，請把頭顱從窗口伸出去，然后用力抬頭。

但現(xiàn)在，香港的命題變成了留人。換句話說，香港從未這么主動過。過去兩年里，香港流失了14萬勞動人口，自2020年7月1日到2022年底，香港居民經(jīng)機場離港的凈移出數(shù)目超過40萬人，流向了新加坡、英國、加拿大、美國等地。

甚至有人因為移民不惜降價賣房，馬丁還記得，自己的一位北京朋友，年初買下了一套香港的千萬住宅，房主已經(jīng)移民加拿大，著急周轉，甚至等不到撤辣帶來的上漲機會，寧可降價400萬出售。

36氪曾在去年報道過，伴隨著中國內地創(chuàng)投美元基金向人民幣基金主導轉移，發(fā)生在港股的IPO事件正在逐年減少，金融曾經(jīng)是香港*的支柱產業(yè)，如今卻無可避免地在邁向下坡路。這也意味著一種深深的錯位——在搶人大戰(zhàn)中，香港的高才優(yōu)才們主要來自于金融和互聯(lián)網(wǎng)領域，香港既渴望人才，又無力提供足夠的、有吸引力的崗位。

馬丁的主要業(yè)務就是負責港險和香港身份的協(xié)助辦理。他告訴36氪，從去年開始，許多內地中產找到他咨詢高才優(yōu)才申請，他們多數(shù)在內地已經(jīng)有相當穩(wěn)定的工作，比如醫(yī)生、大學教授、國企員工，“希望能保留內地工作的同時，申請香港身份作為一個備選?！?/p>

這背后，是來自中產深深的不確定性。一個例子是，香港保險開始在內地中產群體中走紅。周香香從事香港保險多年，她還記得，港險經(jīng)歷了兩個階段的變化。2013年左右，大量內地中產直奔香港購買重疾保障險，一人兩三萬美金，他們的目標極其精準，香港平均壽命高，意味著保費便宜，美元賠付，又能分散貨幣風險，用簡單的話來說——有病拿錢，沒病儲蓄。

到了今天，港險再度走紅，但中產的需求卻發(fā)生了變化。2023年全年，內地訪客赴港投保的個人人壽保險新增保單保費約590億元，較2022年飆漲逾27倍。一個值得注意的數(shù)據(jù)是，與往年相比，儲蓄型保險比保障型保險更受青睞，各占6成與4成——在過去，這個數(shù)據(jù)是4成與6成。

“往年香港儲蓄險不太被看好，它偏理財屬性、保費高、又需要長期持有，同時回本時間也長，過去投資環(huán)境好的時候，我買個好房子就能翻倍收益，何苦要買儲蓄險？”周香香說。

時移世易，人們再買儲蓄險，看中的是美元資產的多元配置，是利率的穩(wěn)妥，是對長期的偏向，換句話說，資金的安全性已經(jīng)勝過一切。

某種程度上，房產和保險一樣，香港如今承接他們的，是一種保守而安全的退路。

而全面撤辣，正讓這條“退路”變得更加通暢。從2022年底高才通推出后，截至2024年2月，香港累計來港人才總數(shù)已經(jīng)超過10萬。對于港府來說，如何讓高才、優(yōu)才們和香港實現(xiàn)深度綁定，才是接下來的重點。

這也是為什么有分析師并不看好香港在全面撤辣后的房價走向——目前香港房價和利率仍在高位，如果香港金融行業(yè)依舊不景氣，服務業(yè)收入較低又難以吸納高端人才，人口持續(xù)少進多出，香港房價未來兩年或許還有下跌的可能性。

一個例子是，撤辣后，香港房地產商并沒有對一手住宅實行加價。這背后，是地產商對香港樓市長期交易的隱憂，香港樓市還面臨極高的庫存壓力，沒有人敢在此刻漲價。截止2023年底，香港樓盤的庫存量已達2.03萬套，達到20年以來的新高，潛在新盤也創(chuàng)了歷史新高，達10.9萬個單位。

而這些憂慮也傳導到了香港中介身上，吳清玉注意到，盡管撤辣后香港房源如此搶手，中介依舊大方地給出了“回傭”。在香港，成交低迷時，為了刺激買家交易，中介會從地產商所給的代理傭金中，不惜讓利一部分給買家。

我問中介陳超，既然外界預測房價短期內還有下跌的可能性，為什么不選擇繼續(xù)觀望？

他給了我一個非常直接的答案——在這里生存的每一個人，都被房子鞭打過，因為樓市，他們見證過暴富的神話，個體命運的翻轉。所有人都知道，今天不買房，明天就是小居室，再等下去只剩開放式，這是刻在肌肉記憶里的痛楚。

（李小霞對本文亦有貢獻；除馬丁外，文中皆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