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月18日,一些公司的開工大吉,卻是另一些公司的至暗時刻。
這天,在美國待了6年多的賈躍亭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好像又步入了絕境。
他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張洛杉磯高等法院的傳票,欠了91787.26 美元租金的法拉第未來(FF)總部大樓,被房東起訴,要收回房產。
為夢想窒息9年,直到2023年才量產10臺的佳績已如明日黃花,再次陷入流動性危機的FF,又將開始新的顛沛流離。
無獨有偶,同日,被視為“樂視汽車繼承者”,定價最高一度達到80萬的高合汽車,也不無凄涼的宣布停工停產半年。
其實在此之前,高合早已曝出裁員、取消內部福利、取消年終獎,“鼓勵員工自尋出路”等消息。
誠然,高合在理論上還有翻盤可能。但種種跡象都在表明,如無法找到融資渠道,高合汽車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。
命運弄人,大洋兩岸有著深切淵源的兩家車企,兜兜轉轉之后,又都滑向相似的深淵。
去年開始,高合的員工們就在集體參與一出懸疑大戲。
這出大戲的主題,就是“福利到底發(fā)不發(fā)?”以及“我的工位還在不在?”
10月,據界面新聞報道,有內部員工反映稱,高合正在進行*波大規(guī)模裁員,比例高達20%,部分部門甚至高達50%。高合對此回應為“公司業(yè)務結構調整”,“都是常規(guī)管理工作”。
去年年末,員工們又收到取消相關福利的多條內部消息推送,盡管消息被迅速撤回,但已是“覆水難收”。
員工們在焦慮、迷茫甚至恐慌的情緒中過完了元旦,到了1月15日,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,緊盯屏幕,從早上等到中午,等到花兒都謝了,也沒等到想要的信息。
習慣了中午之前收到信息的員工們慌了,樂觀的人以為是數(shù)目太大導致銀行轉賬需要較長的處理時間,悲觀的人開始構思辭職信的開頭,直到下午五點,他們才終于收到工資,長舒一口氣。
事實證明,這口氣舒早了。因為不但1月的工資還沒到賬,3月15日之前還留在高合的,僅發(fā)放基本工資,之后還不走的,僅發(fā)放上海基本工資。
上海的*基本工資去年上調了100元,目前處于2690元的歷史高位。
如此降薪,不啻于逐客令,但也別無選擇。
但更驚喜的還在后頭,員工們剛過完一個緊巴巴的春節(jié),又無縫迎來了6個月長假,不用在史上最難春運中拼手速和耐心。
說實話,如此高潮迭起的劇情,年終獎可能還是次要的,像招行一樣,員工人手一份速效救心丸才是剛需。
對員工尚且如此,對供應商更是毫不留情。
一月初,高合“拖欠供應商款項、資金鏈斷裂”的傳言不脛而走,在位于浦江鎮(zhèn)的高合母公司華人運通上海運營中心的門前,供應商拉橫幅討債的景象時有發(fā)生。
高合隨即發(fā)布辟謠聲明,稱“我司運營一切正常,研發(fā)、生產、營銷、交付等各項工作正常推進”,對供應商欠款問題,卻是裝聾作啞,避而不談。
不同于威馬和天際,高合淪落到今天這一步,讓很多人唏噓不已。
高合出生時就被寄予厚望,貼上“中國電車天花板”、“下一個特斯拉”、“汽車界的蘋果”等標簽,更關鍵的是掌舵人丁磊,實在太過耀眼。
丁磊至今61年的人生,都與中國汽車工業(yè)的發(fā)展牢牢綁定。
1984年,丁磊在復旦大學物理系攻讀本科時,中德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簽署了上海大眾的合資項目,中國汽車工業(yè)迎來了歷史上的重要轉折點。
1988年,丁磊碩士畢業(yè),進入上汽大眾擔任一名質量保證部工程師,成為了中國合資時代的*批汽車人。
這一待就是23年,并一路升至上汽通用總經理、上汽集團副總裁,見證了中國汽車工業(yè)從1到100,又從弱到強的整個過程。
2011年,他走馬上任上海浦東新區(qū)副區(qū)長,在任時不僅主導了與特斯拉的合作談判,更看到了新能源、大數(shù)據、現(xiàn)代通訊和人工智能對傳統(tǒng)汽車制造業(yè)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沖擊、裂變、解構、重組。
作為老一代汽車人,丁磊大受震撼,他不想錯過即將到來的百年大變局。
于是4年后,丁磊棄政從商,沒去特斯拉,反而加盟樂視汽車,以54歲高齡站在賈躍亭身側,一起為夢想窒息。
具備汽車行業(yè)的專業(yè)積淀,又有從政時期帶來的大量人脈資源積累,如此重量級人物的加盟,讓樂視汽車的想象空間,瞬間變得遼闊。
丁磊的選擇看似意外,實際上兩人的共同點要比看上去更多。
他在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就認為,自己造的車不僅是商品,更要像是作品,一番言論說得眾人心潮澎湃,期待拉滿。
如此定位,加上棄政從商和54歲重新創(chuàng)業(yè)的經歷,丁磊的人格底色,就是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。
被粉絲捧為“*的理想主義者”的老賈一邊說著這不巧了嘛,一邊和老丁一拍即合,兩人就此成為形影不離的soulmate。
一拍即合到了何種程度?
比如2021年5月,高合汽車推出Hiphi X,取消門把手,開門從B柱按鈕感應開關,同時鋼鋁車身、空氣懸架、內飾布局......科技感滿滿,就是怎么看怎么像當時還在PPT上的那個FF91。
敢情拍電影流行翻拍,造車流行“翻造”是吧。
設計拉滿的同時,也被不少車主認為是實際功能毫無創(chuàng)新的“花架子”。
比如在其他新能源車企還在聚焦性價比時,兩人都不約而同對標保時捷、法拉利等豪華品牌,F(xiàn)F91售價超200萬,HiphiX最高賣到80萬。
你說這是對價格沒概念,他們會說理想無價。
比如“為夢想窒息”、“生態(tài)化反”、“三大顛覆”等“賈言賈語”,丁磊也學到了個中精髓,動輒“想往更高”、“喜歡創(chuàng)造”、“改變世界”,懂不懂不重要,你就說燃不燃吧!
而曲高和寡的結果,就是賣不出去。
2021年,高合汽車累計銷量為4237臺,2022年為4839臺,去年銷量為4829臺,只有蔚來的3%,在國內汽車品牌中排名第97位。
相比之下,丁磊顯得頗為佛系。他認為銷量不是衡量是否主流的*標準,因此并未確立相關目標,“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,急不來。”
所以,*的理想主義是不適合掌舵一家企業(yè)的,尤其是當新能源汽車在為活下去絞盡腦汁,連馬斯克都在為一分一厘的成本斤斤計較的時候。
銷售端的低迷是一方面,融資端始終不通暢,是高合的另一問題。
走高端路線的高合,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就是“不差錢”。
而有政壇背景的丁磊,潛在的人脈和資源又強化了這層印象。
只不過當高合真正開始融資的時候,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。
2021年11月,高合獲得交銀投資戰(zhàn)略融資共計50億元,相比蔚小理動輒數(shù)百億的融資金額,實在有些不夠看。
據了解,高合內部曾有人統(tǒng)計,從2017年創(chuàng)立公司開始,到今天的各項投資和花費才200億元左右。而蔚來在2023年上半年的虧損就超過了100億元。
換言之,7年融的錢,還沒有蔚來1年虧的多。
有汽車分析人士認為,即便是不和蔚小理對比,相較于哪吒、零跑等車企,高合的融資能力也談不上強大。
從政府產業(yè)基金的角度,當年蔚來能獲得合肥的鼎力支持,政壇出身的丁磊,卻并未獲得工廠所在的江蘇或山東等地的支持。
內部融資不暢,外部更難疏通。
2022年3月,彭博社發(fā)布消息稱,高合母公司華人運通考慮最早于2022年在香港上市,擬募集不超5億美元資金,正就IPO事宜與瑞銀和摩根士丹利合作。
多么振奮人心的上市規(guī)劃,多么高大上的合作伙伴,除了沒有下文,一切都很*。
去年6月的中阿合作論壇上,沙特投資部與華人運通簽署了一項價值210億沙特里亞爾(約合56億美元,約合人民幣399.29億元)的協(xié)議,雙方將成立從事汽車研發(fā)、制造與銷售的合資企業(yè)。
華人運通表示雙方簽訂了諒解備忘錄,也有進一步的投資計劃,但都無可透露,主打一個神秘。
而據21世紀財經新聞報道,該筆注資大概率有諸多附加條件,且可能只能用于雙方在沙特境內的合資公司,“遠水救不了近火”。
這其實有些離奇,君不見蔚來向來是中東王子們的寵兒,注資打錢毫不含糊,如此忸怩,不像是揮金如土的大佬們所為。
投產進度沒有跟上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,也跟丁磊有關。
援引汽車分析師鐘師接受21世紀經濟新聞采訪時的分析:
“丁磊之前一直在政府圈里打轉,相對是一個封閉的官場環(huán)境,跟外部資本打交道很有限,缺乏跟私募、風投等資本的鏈接和渠道。但資本市場是很多元化和廣泛的。”
開工首日,何小鵬和吉利的淦家閱都向員工發(fā)了封公開信,千言萬語一句話:2024年將迎來更為激烈的車企競爭。何小鵬更是將其定義為“淘汰賽”元年。
如此表態(tài),高合的窘境,恰好像是一次驗證,也拉開了大逃殺的序幕。
一時間車企間劍拔弩張,有分析人士甚至認為,90%的車企將在2024年倒下。
競爭誠然激烈,但下此定論,有些為時尚早。
畢竟高合的出局,算是個特例。
經歷了新能源混戰(zhàn),尤其是特斯拉價格戰(zhàn)的洗禮之后,剩下的能源車企,早已有了相當清醒的認識:先活下去,再談理想。
饒是仰望系列,也是在王傳福站穩(wěn)腳跟之后,才敢做出的嘗試。
而即便一心奔赴火星的馬斯克,在擔憂人類前途命運的同時,也必須親自解決產能地獄、股價暴跌等問題。
這再正常不過,畢竟商業(yè)經營不能光靠嘴炮,而實現(xiàn)理想也必須以現(xiàn)實積淀為前提。
所以,不管是賈躍亭還是丁磊,抑或是其他不愿弄臟雙手的純粹理想主義者,能活到現(xiàn)在,已經算是奇跡了。
參考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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